北方是南方的遠(yuǎn)方
廣東,在性子的記憶中,便是南方。
性子,心思極細(xì)膩的女孩兒,喜歡北方的雪,喜歡北方。
北方,是性子的故鄉(xiāng)。性子來自東北三省之一的黑龍江。千里冰封,萬里雪飄。
2007年,性子十五歲。中考完的性子站在母校的大門口,看著黑龍江的天空。看啊看,看啊看,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,看得多入神。只記得再抬起頭時,藍(lán)悠悠的天空就變成了刺眼的陽光,撕碎了記憶中仰望了十五年的天空。腳下的土地也不再飄蕩著濃濃的,只屬于黑龍江的泥土味。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灼熱穿過鞋底烤熱了她的腳。
性子看到了在廣東打拼的爸媽,陌生又親近。她就那么毫無防備地,想起了黑龍江的爺爺奶奶。那個胖胖黑黑,教會性子堅強的奶奶,和那個對性子溺愛至極的爺爺。再于是,性子猝不及防地哭了起來。
踏入高中校門,性子突然想落荒而逃。眼前的所有,都是全新而又陌生的。陌生的同學(xué),陌生的環(huán)境,陌生的未來。一切都不是年少的性子想象中的那樣。她想她是性子,只屬于黑龍江大地的性子。
08年2月2日,性子收到了來自北方的祝福。隔了山又越了水,卻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爻霈F(xiàn)在凌晨的祝福。性子在廣東的第一個生日,便勾起了她對黑龍江強烈的思念。離開后的第一個春節(jié),性子并沒回去,沒能看到黑龍江紛飛的大雪。黑龍江的朋友發(fā)來消息:親愛的性子,你的生日依舊漫天大雪。依舊有我們?yōu)槟愣训难┤恕?/p>
性子以為已經(jīng)半年了,足夠適應(yīng)新環(huán)境了。可是,與黑龍江相比。性子還是喜歡黑龍江不是么?有久伴她的朋友和深愛她的家人。
08年8月31日,性子在校園里如魚得水。她對家鄉(xiāng)的思念越來越淡。忘記了曾走過無數(shù)次的道路,忘記了曾坐過無數(shù)次的5號公交車,忘記了那班好朋友,也忘記了擱淺在北方的回憶。
09年1月28日,性子和爸媽一起回家過年。從中國的南方跑到了中國的北方。性子說她依舊喜歡北方,因為那里的一草一木,都是她成長的見證者。媽媽說,性子,黑龍江會變地。性子扭過看向窗外的皚皚白雪,呢喃:沒有變,在記憶中變不了的。
09年10月1日,國慶節(jié)。性子與廣東的好朋友去了云南,看了古城。朋友突然問起她,性子,你家鄉(xiāng)漂亮嗎?性子沉默了很久。她想說黑龍江是漂亮的,在她夢中很漂亮的。
10年2月2日,性子埋頭在題海。沒有慶祝生日,沒有回北方過年。她想她快解放了。撐過高考,她就回黑龍江,再也不要離開那里。這是性子倔強堅持著的夢想。因此,性子即使做題做到凌晨,也覺得十分充實。所以,家里人沒忍心告訴她,。爺爺住進(jìn)了醫(yī)院,醫(yī)院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。
10年2月12日,性子在廣東第二次落淚。爺爺去世了,白布會蓋上他花白的頭發(fā),會蒙上他渾濁的眼睛,會把他與性子所處的世界隔開。性子眼睛又酸又脹地踏入故土,無視路人的眼光一路哭著回到了住過15年的家。
沒能見到爺爺最后一面,沒能拉著他粗糙的大手送走他,是性子永久的痛。她還有很多話要跟爺爺說,為什么爺爺不等她回來陪他,為什么他就舍得撒手離開,爺爺不喜歡性子了嗎,性子很乖很聽話的……他明明說過他會一直看著性子長大的。爺爺是個大騙子,他要是再不醒來陪她她就不原諒他了,她就真的生氣了。爺爺肯定不希望性子生氣的,肯定不喜歡性子哭的,那爺爺起來陪性子好不好……
10年9月,性子結(jié)束了在廣東的三年。再次拿著機票在大廳等候,性子的內(nèi)心五味陳雜。
南方,北方的南方,差一字。
北方,南方的北方,差千里。
性子回頭看了看晃眼的陽光。她發(fā)誓,她從未比現(xiàn)在要想家,想北方的一切。
10年9月14日,性子在黑龍江的好朋友為她接風(fēng)洗塵,嗨了一整天。每個人都很開心,性子也是。這才是她的牽掛啊,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北方。
10年9月21日,余溫過后,性子還是一個人。朋友們都有自己的事,有新的好朋友,新的記憶,新的生活。一切都無法與性子對上號。畢竟她缺席了三年,缺失了很多東西。例如親情,類似友情。
10年10月8日,性子在黑龍江的生活越發(fā)地暗淡。朋友們其實都變了,不再記得她的生日,不再愿意跟她一路上學(xué),也不再聚在一起聊天。還有黑龍江的大學(xué)校園,好像沒有人喜歡性子,因為性子是所有人犯錯時的正面教材和對比標(biāo)本。
10年12月25日,西方隆重的圣誕節(jié)。是性子最喜歡的節(jié)日。那時候的黑龍江漫天大雪,銀裝素裹,典型的北國風(fēng)光。朋友之間互相送著圣誕卡,卻沒有一張,寫有性子的名字。
10年12月31日。性子前所未有的迷茫。她已經(jīng)分不清身處的這片大地到底是不是黑龍江,是不是讓她魂牽夢縈的北方。
11年5月1日,性子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獨來獨往。習(xí)慣了和全班人的關(guān)系又好又疏遠(yuǎn)。習(xí)慣了自己的名字出現(xiàn)在總榜第一時,別人憤恨的目光。性子認(rèn)為自己是沒有錯的,只是現(xiàn)在的北方與夢中的地方,太偏差。
13年2月13日。性子請了假。那個在丈夫去世后獨自生活的奶奶,終于是隨著丈夫而去了。性子答應(yīng)奶奶無論如何都不要哭的。奶奶說她能熬過爺爺?shù)募扇眨軌蚩吹浆F(xiàn)在懂事獨立的性子,能夠陪性子走一段路,都是值得開心的。她說性子要堅強,因為每個人都有很多曲折的路要走的,奶奶會在天上看著她,會保佑她最最心愛的孫女一生平安。
13年6月,性子給自己的學(xué)生時代畫上了完美的句號。現(xiàn)在的她,絲毫沒有留下來的勇氣。物是人非事事休,欲語淚先流。迷茫中的性子踏上了火車,目的地是廣東。
13年9月,性子的工作也進(jìn)行了一個多月。工資很不錯,日子很好。高中的朋友經(jīng)常和性子一起出去玩。性子猛然想起,到底誰是真正不分離的人。
14年9月6日,準(zhǔn)備籌劃國慶的同事問及了性子的家鄉(xiāng)。性子側(cè)過頭,那個北方嗎?同事向往地說,那里的雪一定很漂亮吧,可是10月應(yīng)該不下雪的……性子笑了笑,漠河10月份開始下雪的。同事一拍大腿,那就去黑龍江吧,性子幫我做導(dǎo)游好不好?性子搖搖頭。北方,對她來說,什么都沒有,怎么都回不去。太飄渺,太遙遠(yuǎn)……